撲克牌中的Joker-管理中的另類思考

    打撲克的人都知道，有兩張牌很有意思，通常中國人把這兩張牌叫做“大王”和“二王”，原汁原味的名稱叫Joker.除非是用52張撲克打橋牌不需要“王”以外，其他玩法中，只要有這兩張“王”，這兩張牌最大。然而，同撲克牌中真正的“國王”相比，四張老K的圖案，是查理曼大帝、凱撒、亞歷山大、大衛(wèi)王，一個比一個威嚴。惟有這兩張Joker，圖案是貨真價實的綠頭發(fā)紅鼻子小丑。中國人把Joker翻譯為小丑，難免會引起誤解。實際上，在歐洲文化中，那個怪里怪氣的小丑絕不“丑”，他的責任是以走向死亡的游戲來尋找人類存在的意義，歡笑的背后是悲劇性提示。所以，它完全不同于我們京劇中的白鼻梁小丑，正如西方的幽默不同于中國的笑話是一個道理。

　　在管理學中，從泰羅、法約爾到西蒙、德魯克這些大師，就像撲克牌的老K那樣威嚴莊重，令人肅然起敬。然而，帕金森、彼得這些調(diào)侃者，就像 Joker那樣調(diào)皮搗蛋，令人忍俊不禁。撲克牌剛誕生時是沒有小丑的，很莊重也很文雅。正如管理學的誕生和發(fā)展，泰羅那種縝密的科學思維，法約爾那種宏大的理論體系，一直到巴納德那種近乎古板的學術(shù)論證，西蒙那種賦予計算機智力的數(shù)據(jù)邏輯，阿吉里斯那種絞盡腦汁的專業(yè)術(shù)語，給我們展示了管理學厚重和深邃。讀他們的書，理解的人會有一種畢恭畢敬的敬畏，不理解的人會有一種枯燥無味的煩悶。然而，帕金森和彼得他們的出現(xiàn)，好比撲克牌里添加了小丑，讀他們的書，不論理解深淺，都會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。而這種歡聲笑語，又促使著管理學界的“老K”甚至包括“Q”“J”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牌，都放開身段去尋求新的游戲方法。

　　沒有Joker的52張牌，打法未免單一。撲克中一旦出現(xiàn)了小丑，小丑在游戲中就比老K作用更大。因為小丑的出現(xiàn)，可以用它來替代任何一張其他牌，所以也叫“百搭”。有了它，游戲就有了更多的取勝機會。中國人把它叫做“王”不是沒有道理的。正是因為兩張小丑，撲克牌的規(guī)則發(fā)生了重大變化。稍微懂點數(shù)學就知道，在52張牌中間添加兩張可以替代其他任何牌的“王”，可以同其他牌進行任意組合，那么，可選擇的策略就不知增加了多少。管理學的發(fā)展正是這樣。眾多“老K”式的學者，構(gòu)建了管理學的理論大廈，從前提到結(jié)論，從歸納到演繹，一套又一套指導性的管理學說被提了出來。它們確實有著巨大的價值，對現(xiàn)實管理有著重大的作用。然而，任何理論，都會對現(xiàn)實進行一定的簡化，不可能把形形色色的現(xiàn)實包攬無遺。現(xiàn)實生活中總有一些東西，會不受理論的束縛而跳出學術(shù)的掌控。任何人為構(gòu)建的學說體系，都無法阻擋生活和實踐在不經(jīng)意的地方“冒泡”。帕金森和彼得他們，就是在這種理論構(gòu)建的縫隙中冒出了五顏六色的“泡泡 ”。這些“泡泡”對那些看起來很嚴實的管理學理論造成了嚴重的擠兌，如果“老K”不能隨著這些“泡泡”采用新的策略打出新的組合，那就必敗無疑。

　　帕金森他們，立足于現(xiàn)實提出了一系列學院里得不到的觀點，這些觀點盡管也叫做定律、原理、法則，但卻完全不同于經(jīng)院管理學的那些紙上作業(yè)。他們?nèi)缤瑩淇酥械腏oker，改變了管理學研究游戲中的規(guī)則體系。他們的真正作用，是在看似嚴密無縫的地方打進了楔子。而且隨著他們的不斷追問和反思，這些楔子會使管理學理論產(chǎn)生越來越大的裂紋。而且，他們確實對現(xiàn)實中似乎不可思議的現(xiàn)象有自己的邏輯解釋。比如，帕金森對現(xiàn)代人力資源管理中的智力測驗和心理測評的諷刺就是一例，他把這種看起來非�？茖W的東西比喻為魔法師手中的水晶球。如此一來，那些心理學的大師們，要保持自己的尊嚴，就必須證明自己手中的玩意兒是水晶球的換代版，已經(jīng)清除了水晶球中的bug.還有如彼得提出的階級理論，是更具有挑戰(zhàn)性的一例。按照彼得的邏輯，一旦在層級組織的金字塔中劃分出階級，規(guī)定階級之間不可逾越的界限（即下一層次的階級不得升入上一階級），那么，由于大大減少了階級內(nèi)部的升遷檔次，導致晉升缺乏足夠多的層級，就能夠使更多的人停留在勝任職位上。由此得出的推論就是，等級社會比平等社會更有效率。再如彼得也對人力資源測試提出了自己的批評。他的理由是：假定人力資源測試是有效的，我們可以測量出某個人的智力和說服力遠高于一般人的平常水平，而組織能力和文書處理能力得分最低，那么我們在初次安排這個人時就會把他放在最適合發(fā)揮智力和說服力的崗位上，比如讓他當一名推銷員。由于他的推銷成績突出，不久，就可能晉升他為推銷部門經(jīng)理。然而，他的組織能力和文書處理之差，使他這個推銷經(jīng)理馬上就會表現(xiàn)出明顯的不勝任。所以，彼得認為，最有效的人力資源測試，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在后續(xù)的晉升中更快速走向不勝任。管理學要想發(fā)展，就不能僅僅把帕金森和彼得他們的這些觀點斥之為奇談怪論，而是需要進行推演式的討論，要么延伸展開，要么理性反駁。從這個意義上說，帕金森他們實際上充當了管理學的醫(yī)生角色。他們的針砭，不僅僅是對現(xiàn)實的諷喻，更重要的是敲打著管理學科的病痛。就好像在撲克游戲中，玩家甩出了一張“大王”，會毫不客氣地吃掉老K.

　　帕金森自己在《帕金森定律》一書的自序中，沒有忘記調(diào)侃那些嚴肅的理論家尤其是擅長數(shù)理模型的學者一把。他說：“最后，我還要公開地向那些卓越的數(shù)學家們表示謝意，正是你們的某些理論有時會讓讀者看不清真相，才有本書的誕生�！惫芾韺W世界里嚴肅的東西太多，數(shù)學的東西太多，往往會使人們陷入理論的八陣圖或者模型的迷宮群。而帕金森他們來點大白話式的揶揄，能夠使人們警醒。當然，沒有Joker，撲克可以照打不誤，尤其是那些有著嚴密規(guī)則的正規(guī)比賽（比如橋牌），壓根兒不需要Joker.所以，不提帕金森他們，不會影響管理學理論發(fā)展線索的完整性。然而，這只會使管理學越來越接近專業(yè)比賽而越來越脫離實際生活，就好像體育運動越來越靠近競技體育而越來越遠離大眾健身那樣。生活需要帕金森式的管理學，這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。